長期閱讀八卦雜誌裡男女打砲故事欄目的讀者,可以很輕易地發現,情色產品作者性別的不同,常常也意味著對色情概念看法的差異:男記者寫來多著重場面細節的描寫和各式奇技淫巧,而女記者寫情色故事卻常帶著自嘲和挖苦感嘆。
這種男女差異,也反映在日本AV男優與女優談論自己「AV人生」時不同的述說路徑。比如飯島愛出版過自傳《柏拉圖式性愛》(尖端),加藤鷹則有《體貼性愛祕技》,以及即將出版的《絕對讓她高潮的18性愛體位》(皆野人)。《體》書前半部宛若兩性專家的口吻,充滿道德姿態,但這些道德包裝不過就是為了販賣後半段的「手指愛撫術」。
這些情色書寫,不是陷於男性視角的細節描寫,就是女優過於個人內心世界的剖白,見樹不見林。撫慰大批台灣青少年慘綠歲月的日本情色工業,到底是什麼人從事這些工作?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?這個龐大的產業怎麼來?又如何去?本僑信宏的《新AV時代》和溜池五郎《AV女優的工作現場》提供了第一手的觀察,和較為宏觀的角度。
我們常在新聞媒體上見到許多日本AV女優因各種「理由」(諸如宣導防治愛滋病、為電視頻道站台,或者謠傳是為了賣春)訪台,便錯以為AV女優是一種可以像蔡依林、張惠妹那種天后,長久經營自己的「演藝事業」。事實上,在日本,每年有2000位女優,產出上萬支作品,其中八成的女優大約一年就會退出,甚少有人撐過3年。
AV導演溜池五郎分析,過去這個產業的女優多是身心受創(曾被性侵或家庭關係出問題)而自我放逐(或冀求在片場裡被工作人員奉若明星而產生療癒)。許多導演利用女優不穩定的精神狀況,要求做出許多重口味的表演,像是吃糞喝尿的橋段。這些女優私下多半過著悲慘的人生,與家人關係惡劣,無家可回,常常就待在片場酗酒,離開這個行業後,多半繼續到酒店等「風俗業」討生活。
但近年來,女優生態轉變,許多女優只是「兼職」,白天都有一份正職的工作,將AV演出當成副業。她們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──有人是為了幫兒子賺學費,有的則為了存錢出國念書。那種藉由吃糞的偏激演出來療癒自己破敗人生的女優已經不多了。溜池五郎甚至認為,因為泡沫經濟下的女人,就業不易,轉而取悅男人,因而這個世代的女人擁有更佳的性技巧。
不過,這並不意味從此女優們的工作環境就是輕輕鬆鬆張開腿,唉叫個幾聲,錢就掉到口袋裡。時代轉變,消費者對AV也有了不同的「期待」。本橋信宏在書中以不少篇幅描述日本「AV大廠」SOD的拍片過程──AV追求的已經不是器官抽插的鏡頭,而是結合綜藝節目的橋段諸如高空中做愛、各式強暴凌虐的劇情。其中,有位女優拍攝遭數名男子強暴的劇情,氣氛過於擬真,崩潰大哭,甚至手臂脫臼。現場的女攝影師見狀幾乎無法提起攝影機工作,當場嘔吐,而導演仍堅持繼續拍攝,直到拍攝結束,女優才送醫。
這種恐怖情節被輕輕帶過,兩本書多少都對AV產業有些美化,比如談到潮吹,會舉出有哪位女優潮吹之強可以噴壞攝影機、甚至噴到天花版,或者哪位女優可以邊跟人談笑邊潮吹。書中還指出,潮吹幾乎是現代女優的必備技巧,言下之意,好像所有的女性都該具備此項技能。事實上,醫學的主流意見多認為潮吹是AV業製造出來的噱頭。
不過,有些片場的真情時刻,我相信是真的。溜池五郎會在拍片結束時,捧一束花送給表演的女優,許多女優當場流淚。有位人妻系列的熟女女優,當5位男優輪流愛撫她時,突然放聲痛哭,因為:「年輕人不可能會想抱我這種歐巴桑,只要想到他們一定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才肯抱我,我就覺得難過。」
原本只是想跟「泳裝美少女」結婚而入行的AV男優兼導演日比野,愛上女優,在公司經營瀕危之際,還耗盡心思幫女優牽線到新東家,簽約完成隔天,女優卻跟初戀情人結婚。曾經風光一時的AV導演村西徹欠債50億,帶著前女優妻子和兒子住在廉價公寓裡,他覺得過去可以兩天賺進2億日圓,沒道理50億還不出來,始終堅持不宣告破產。溜池五郎(妻子也是女優)將自己在AV界的經驗寫成了書,就只是為了告訴將入小學的兒子,其實爸媽的工作並沒有那麼可恥……。
當AV裡的噱頭一再翻新,性成為一種媒介,將人的感官和情緒推到極致。然而在鏡頭之外,性卻同時是這麼卑微,又這麼寂寞到令人想哭。
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-Text RSS service —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'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's site,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.org/content-only/faq.php#publishers.
留言列表